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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井
信息来源:荆州廉政网 | 发布时间:2021-01-08

  打我记事起,先锋村就有一眼老井,青石砌成,像一阙沧桑的宋词,沉淀于虎渡河之外、青云山之内。

  每个清晨,男人们把一桶桶水挑回家,一天里人吃禽饮才有了着落。

  洒一路水痕,听几声吱吱,父亲从井台走到灶台,母亲从灯光走向晨光,他们一起捯饬从山上采来的野菜,忙着煮米、煎大饼、熬萝卜汤,半捆棉梗的功夫,一桌冒着热气的饭菜就登上了八仙桌。

 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农家的日子如此这般,潜伏在青石上的秘密故事,好似酝酿在深井中,被一一打捞出来,改变并滋养着村里的人、事、风物。

  七月的江汉平原,酷热难当,人不动也大汗长流,用葫芦瓢舀井水一饮而尽,立马神清气爽,全身舒凉。寒冬腊月,冰封雪裹,老井则氤氲着热气,给人以温暖、慰藉和期盼。母亲说,井水性柔养人,用来煮豆,适口益嚼,鲜美醇厚;煲汤熬粥,香泛味长,久久不忘;取其煎药,汁液明透,效果甚佳;洁脸浸手,清气入肌,干净爽透;洗衣涤被,历经数周,仍有余香。

  古朴低调的老井,见证着村庄冷暖、岁月迁途,白天目睹流云飞逝,夜晚静观银河星走,伴着人们走过无数“靠井、吃井、养井”的光景,又带给人们难以忘却的温馨回忆。

  日出待伴同上山,“竹担弯弯向身曲”,父亲辛苦挑水的场景历历在目。他用山竹匠制的五尺扁担,中间磨得发亮,两头失去原色,挑起了一家的酸甜苦辣与我的童年往事。

  上初中后,酷爱武术的我,自告奋勇地接过父亲的挑担,筑基固本,磨练意志。挑水并不难,须懂得换肩和呼吸,否则一担水撒出去一半,一侧肩头疼痛难忍。换肩在于平衡,以后颈为轴心,两桶顺势前后转换,一路沉肩抓绳、含胸拔背;呼吸讲究气沉丹田、舌抵上腭,二步一吸二步一呼。偶有年轻后生换肩不慎,扁担从后背滑落下去,水砸一地,桶也被摔破,引得紧随其后的妹妹一阵灿笑。

  每年阳春三月,父亲会与村里几位乡贤请来几位壮劳力,抽干井水检查有无破损处,再上上下下淘洗,里里外外清淤,确保整年有净水可取。而除夕夜,家家户户把水缸挑满,依次放入明矾、糍粑、芹菜、葱蒜、香菜,寓意勤劳致富、顺遂安康,日子越过越幸福。按照惯例,村民们初一都不挑水,老井辛苦了,让它歇歇。

  四季更迭,时间具有无影无形的力量。老井旁的槐树叶黄了又绿、落了又生,它们加入到打水挑水的行列里来,与前人的足迹重叠再重叠,与古人的思想碰撞又碰撞,被时间改变着性状,也改变了时间的形状。“水流任急境常静,花落虽频意自闲”,这亘古不变的轮回,生生不息,循环往复。

  有一天,我站在村庄的最高处——虎渡河大堤的一棵柳树上,俯视绿浪起伏的村子,只见排排新楼拔地而起,村村通公路直达城区。绿海中的村子像一艘勇毅的航母,带领星星点点的乡民在浩涛里乘风破浪。不少人家的院里立着一口手压式水井,一旁的鸡儿啄虫,小鸭戏水,那屋、那井、那人家,仿佛一幅清晰的剪影……

  春耕夏耘,秋收冬藏,乡村生活在井水的慢慢滋润下变得踏实、安详、秩序井然。

  如今,故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井旁少了取之有度的热闹,曾经的担水人老了,那个肩挑担子健步如飞、脚板落地咚咚响的父亲,那个挑过责任担当和日月星辰的父亲,也老了。我站在井旁,扑下身子用双手捧起一口井水喝了起来,还是那样甘甜可口。出村时,遇上原来的老支书:“现在自来水通到家家户户,在家也能吃上这口老井的水啦!”

  井绳知井深,游子思乡愁,村史有多长,井史就有多厚。

  一村一井一姓,一日一月一年,每一眼蕴藏着人生极味,每一滴平凡而又不凡,见证着村庄的沧桑巨变和人井和谐共生、休戚与共的守望之情。

  “竹影扫阶尘不动,月穿潭底水无痕”,老井用心若磐石、心净如水的实践激励我,要以“不用扬鞭自奋蹄”的行动自觉、“万家忧乐在心头”的为民情怀、“只留清气满乾坤”的事业追求,赓续传统、接力奋斗。(陈白云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