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柴火的味道
信息来源:荆州日报 | 发布时间:2021-04-20

  柴立于山川,亦纵横于乡野。用脚丈量走过的路,我驻足回望,一柴一木皆有情,一茶一饭有深味。

  游名胜览古迹,视野里不再是一晃而过的“大”与“高”,而是脚下可用来烧火做饭的柴草。那年在杭州西湖,我见桥头挺立一棵古柳,便情不自禁拾了几条干枝。在武当山,见横于悬崖边的枯枝,顺手折了一根放进旅行袋里。今年到贵州遵义,目睹凤凰山蔽日遮天的林木翠枝,又勾起了我心中柴的情愫……

  一如水墨,勾染着一幅主题为乡愁的《柴禾图》,燃起的是炊烟,阐释的是童年之趣,那老旧的木筷及刻有我名字的木碗泛着好看的“沁”和“光”,关于柴火的记忆一下便潜入我的脑海。

  我的老家在青云山内、虎渡河边,有山有水,山水相依。砍柴是我每天的功课。早上,放牛于河滩之上,捡柴为主;傍晚,砍柴于杂树荆丛之中,捆成捆再背回家。记得有种树叫构树,砍起来轻松,烧起来难。第一回我不知道,专门砍它做柴火。哪知道,婆婆被它熏得眼泪直流,呛得直咳嗽,生米也弄成了夹生饭。随着经验的积累,其后我专选地肤草、棕榈衣、山棉梗等做柴,一担可烧好些日子。有时机会好,捡一根大柴能烧两天。

  因为不懂事,有一段时间,我还抱怨婆婆烧柴太快,说她不知道割柴人的辛苦。其实,婆婆何尝不知节俭,一根柴恨不得掰成十份来烧。到了稻谷丰收之时,稻草就派上了用场,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,因为不用四处找柴捡柴砍柴了。怎奈土灶遇嫩火不动,一口锅架在上面宛如“大肚铁将军”,哪是几把稻草就能对付得了的。往往一个草把子塞进灶膛,一轰而燃,三两下就烧没了,锅里水不冒泡,土豆还没有动静。

  一到寒冬腊月,家家户户会生火塘取暖,一个大树桩足以让人身心愉悦。一塘火的现实存在,不单为了家人本身,还拉近了乡亲之间的距离,串成一道温馨而连绵的风景线。日子久了,这个接地气的习俗,已逐渐形成一种乡村风尚。

  柴火,照亮了烤火人的脸面和胸膛。嘴馋了,可以在火塘上支起铁架子或铁丝网,放上糍粑和年糕烘烤,待它们烤至外壳金黄鼓起,内里绵软时,便可大块朵颐。当然,烤红薯是孩子们的最爱。当火塘燃起星星之火,他们便急不可待地缠着父母放几个在旁边候着。等待,再等待。直到屋内飘出特有的甜香,熟了。掰开热气腾腾的烤番薯,露出诱人的瓤肉,看着都流口水。

  砍柴的日子,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中。后来读师范,我家搬到了县城。有一次到老家走亲戚,我发觉山上不见了进山割柴的人们,农家烟囱里也少了炊烟冒出。到堂哥家一看,原来早就烧起了沼气。放眼量,虎渡河边的人家养起了黑山羊,山下的堂弟开起了农家乐。柴已丰盛得傲然独立,柴登上城里人的四壁,变为古色古香的家具。我这才想起时代不同了,新的曙光照亮了万千锅灶,“柴”的选择题已经掌握在人们自己手中。

  时间,是最好的见证者。忽如一夜春风来,方便的电炊具、优质的液化气和安全的天然气走进寻常百姓家。酸甜苦辣咸酥麻,煎炒煮焖焗炖炸,在炊具的一开一关中,美味可口的食物就摆上了饭桌。厨房革命的到来,火不再由柴生,饭不再煮半天。

  新农村建设,精准扶贫,如酵母般带动好日子蒸蒸日上。一幅前所未有的乡村振兴图正徐徐展开,排排新楼拔地而起,村村通公路直达城区。绿浪起伏的村子像一艘勇毅的航母,带领满怀希望的乡民在浩涛里乘风破浪。

  春色怒放,秋色绮丽,夏夜举头望星流,冬晨能饮一杯雪。老家村头一棵200多年的水杉,与一颗百年金丝柳相守相望,无声地讲述着村里人数十年筑路、护山的故事,讲述着虎渡河水滋养着一代又一代后来人,讲述着城里人来此观光的雅兴。

  在这里,最珍贵的要属一棵高17米的树上生树的明代古槐了。我曾在它的身下,捡过几次柴枝,烧起来很好闻。听婆婆说,这棵槐树以前遭雷劈过,半个身躯是空着的,后来不知什么时候,从它空荡的怀里又生出一株小槐树,形成了既是“槐中槐”又是“怀中槐”的独特景观。它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者,每日静静地矗立在山头一域,沐雨经风,荫泽乡里。

  “老槐树有精神,有风骨,有内涵。即使村子与其他村合并了,但古槐树会永久保留下来。”去年村支书对我说,“我们准备以山为笔,以河为墨,在古槐树身上做文章,倾力打造‘柴文化’,打造乡村一日游景点。”

  说干就干,每家每户精心打造家门口的“艺术品”,统一长度、统一规格,将柴禾堆成整齐划一的“千层糕”;用桂木制作家风牌挂于门前,严家规、正家风、重家教……一根根木柴,经过主人的匠心“设计”,既能潜移默化让“村要整洁、户要干净、人要勤劳、心要感恩”内化于心、外化于行,又能让柴草文化薪火相传,成为乡村振兴路上的一抹亮色。

  如今,老家人一个个回归故里,擦亮家门。山外人一个个涌进来寻梦,弄锄劈柴,耕云种月,寻一晚与山河共眠的诗意,也在寻一方精神家园怡养心灵。

  柴火,作为一个温暖的标记和符号,已经深深烙印在农人心中,“柴火味道”也永远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回忆。(陈白云)